王雁的艺术天地

看王雁的画，如读楚辞汉赋，把人们引向遥远的历史年代，展示一个绚丽奇幻的世界，这里，人神共居，现实和幻想交织，如梦如诗，如泣如诉，令人目夺心迷，回肠荡气，沉缅于历史的深思之中。

王雁自小眈于幻想，她在北国边城佳木斯度过童年，在那所普通市民的老屋里，透过水晶般玻璃窗射进的绿色的阳光，出神地听妈妈讲天界仙佛的故事时，就已经启开了她通向那美丽神奇世界的心扉，在她的心田播下了艺术的种子。

但是这颗种子刚刚萌芽，就被现实的风雨摧折了，王雁15岁就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卷入了战争的漩涡。她从事部队文艺工作，并没有放弃求师学画的念头，虽然动荡的战争环境不具备这个条件，但随大军南下，却使这个北国姑娘开阔了眼界，接近了生活和人民，对一个艺术家来说，这是属于画外修养至关重要的一课。

王雁毕竟是幸运的，她在部队中结识了画家孙滋溪，并相爱结为伴侣，1954年又考入中南美术专科学校，她终于在艺术道路上迈开了大步。她学的是油画 ，成绩优异，在校期间创作的纪实性的《行军路上》，在湖北省美展中获奖。1958年毕业，她被分配在出版社任美术编辑，虽非绘画专业，却使她能集中精力研究工艺装饰规律。她后来在工笔重彩画创新实践中能使构图处理“人物造型”，线条组织富有工艺变型美，都得力于这段工作中钻研体会，真可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了。

文革十年动乱中， 她被迫放下画笔，下放干校，后被调到中国历史博物馆美术组，又开始了新的艺术生活。她开始转向历史画创作，在艺术上以历史唯物主义指导，严格遵从现实主义手法，画了巨幅油画《瓦岗军开仓散粮》、《山东莱阳抗捐抗税》等。她自己并不满意 ，总觉得真实感和历史感的统一中缺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随着岁月的推移和对古代资料的加深理解，她悟到表现民族历史唯有采用传统绘画手法才是最佳选择，这是一个民族的生活和文化心态决定的，她毅然决然放弃油画，转向工笔重彩画，这是她艺术生涯的又一个重大转折。

她自此怀着这个信念，不辞辛劳到各地参观文物古迹，广泛收集资料，潜心研究历代服饰制度和传统绘画。70年代她在敦煌莫高窟临摹壁画两个月，虽然生活和工作条件异常艰苦，收获却很大，敦煌大部分旧窟光线很暗，她手端画板坐在砖上，一边临摹一边沉思，古代艺人是怎样在当时恶劣条件下创造出这顶天立地、气势磅礴、夺人心魄的艺术来的！这不正显示中华民族有接纳消融外来文化的宽阔胸怀和不失故我的强健脾胃么！没有苦行僧式的献身精神能从事这项艰苦卓绝的艺术创作么！这不正给自己的艺术指出了一条金光大道么！

敦煌之行坚定了她继承民族绘画传统融合西洋绘画技法从事工笔重彩画的创新。她创作了《牡丹仙子》、《孔雀公主》、《云中君》、《礼魂》、《吊湘君》、《蔡文姬》、《北风行》、《琵琶行》、《汉宫百戏图》、《汉宫寒夜》、《刘姥姥醉酒》、《秋瑾》等一系列别具新意的工笔重彩画，这些作品问世，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爱到了美术界人士的高度评价。

王雁同志谈到自己的创作体会说：“我只有一个信念：要创新。走自已的路，不怕别人议论。我是从西洋油画转向工笔重彩画的，我尊重传统的富有韵律美的线描，以它作为基础贯穿全画面，又吸收西洋画和工艺装饰画的长处，使人物血肉丰满，景物富感情色彩，力求达到情景相生，诗画交融的境界。

确实她的不少作品《蔡文姬》、《北风行》《吊湘君》、《云中君》、《礼魂》等都是在深色基调上渐次提高，以增强阴暗、冷暖、虚实的对比，表现出历史的深沉庄严感和神秘幻想浪漫的气氛。她把西洋绘画的长处融入传统中做到浑然一体，这是很不容易的。

王雁创作态度严肃，每作一画，都苦思冥想到了痴迷程度，早上醒来忘记了，会惆怅终日。后来她养成一个好习惯，想到了随时用小本记下来，还反复琢磨修改，一画之成不知要费去多少心血。

从小爱幻想的王雁走进古典历史题材的创作天地真是如鱼得水。她不仅在神话创作中驰骋，即在写实风格作品中也使用了浪漫手法，如《秋瑾》中被夸大了的菊花，《刘姥姥醉酒》中镜里叠现的醉人眼中影像，都对主题起了加强和深化的作用。

她近期创作的两幅反映汉代宫廷生活的《汉宫百戏图》和《汉宫寒夜》，从不同侧面反映了封建主的奢侈享乐生活和奴隶们的悲惨命运，发人深省。这也可说明她不是发思古之幽情召来这些亡灵，而是以当代人的思维观念，重新审视历史，从深层探求民族性格精神的历史轨迹，她表现汉庭献技的艺人和守门的卫士，在悲剧色彩中却含有壮美的调子。因为正是这些卑微的小人物支撑着帝王的大厦，他们创造了古代的文明，正如古代画工们创造了无比辉煌灿烂的敦煌壁画，本身却一无所有，死后也默默无闻，这就是我们值得自豪又深深悲叹的民族性格精神和悲剧命运。创造历史的人民却处于无权和被奴役的地位，逝者如斯夫，那么，未来又将如何呢？提示历史的本质，在反思中激励鼓舞人民前进，不正是历史画家的良心与天职么？

王雁在沉思，她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她曾向我表示，要系列表现历史上被压在封建底层而敢于冲决男权樊笼，显示其聪明才智杰出才能的女性，我鼓励她这样做。

王雁的艺术天地是她童年梦幻世界的延续，不过它不复是在空想中寻梦，而是在现实的启示下去寻根，她的一幅幅作品都是在这块实实在在的民族沃土上开放的一朵朵鲜花。（编辑/麦穗儿）